聽大人們說,我有三個姑媽,一個姑媽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,就已經過世了,巧合的是,在她過世十幾年后,我認識了她夫家后來的子女,只是我從來沒有提及過這些往事。
所以,在我的記憶中,只有兩個姑媽,一個是嫁給了唱魚鼓戲的大姑媽,一個是嫁給了煤礦工人的小姑媽。奇怪的是,在所有的長輩親戚中,也只有小姑媽一直叫我的乳名。也只有姑媽叫我乳名的,我才想起當年出生的時候,爺爺是給我取過乳名的,而現在的學名,是父親取的,可是我不記得爺爺是什么樣子,唯一能同搭上聯系的,只有這個乳名,小姑媽一直堅持著叫我乳名,或許也是在緬懷曾經的記憶。
可是,對于對于小姑媽的印象,一直停留在讀大學以前,大學畢業后,再也沒有去過小姑媽家,后來她是什么樣子,一丁點都不知道,姑媽年輕時扎著兩條長辮子,聲音輕快輕快,顯得很親很親。記得最后一次去姑媽家,小姑媽站在屋后的小山坡上,朝我們不斷揮著手,看著我們走了很遠很遠,一直不肯轉身。
小姑媽是個很簡單、很平凡的農村婦女,小姑媽是隨著奶奶帶到我們這邊來的,跟二叔和父親同母異父,那個年代的農村,婚姻與愛情無關,兩個的結合是生活的需要,更多的時候到了出嫁的年齡,不得不嫁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或許在生活的過程中,也有愛的泡影,更多的只是生活的依存。姑父上班時,姑媽一人操持著全家,照顧著全家老少。
姑媽養了四個兒子,大兒子和三兒子先天資質相對差點,二兒子人長得俊俏,為人也靈泛。老大、老二一直跟著姑父在煤礦做事,臨時合同工,在姑父準備內退時把頂班指標給了老大,為此,老二鬧了很久,伯父以舅舅的身份組織了好幾次家庭會議,雖然最終還是老大頂班,只是,家庭關系從此開始了破裂,最受氣的就是姑媽。親情就像是玻璃瓶,有了裂痕,就再也無法彌補,無法復原了,因為裂縫也永遠存在,也永遠回不到最初的樣子。
姑媽是幸運的,她有兩個娘家,在她小時候、還有姑父沒有退下來之前,娘家人很多;姑媽也是不幸的,她又兩個娘家,在家境日落、遭人非難時,娘家人都在推諉,沒有那家強勢支持。退下來的姑父,愛喝酒,而且每次都要喝得似醉非醉,喝了酒就愛發酒瘋,動手動腳,或許姑父時故意多喝點酒,開始伯父、二叔還去看望、支持姑媽,次數多了,二叔也不去了,沒有了娘家得支持,姑父更加肆無忌憚,再后來,姑媽病了,神經也出了問題,需要有人服伺,再后來,姑媽就無緣無故地走了,怎么走地,其實都清楚,然后所有人都在裝糊涂。幾年過去了,回頭想,就算追究下去,又能怎么樣?如其沒有尊嚴、不幸的活著,而不如快樂地離去。
聽到姑媽走了的消息,為姑媽高興,也算一種解脫,也為娘家的懦弱、無能而羞愧,當然也包括自己,也在心里對二叔他們有太多的抱怨。很多時候,都在譴責自己的冷漠,其實我只是把這些親情深深埋在了心里,不忍觸碰,就像那玻璃杯。
后來聽說,姑媽走前,回二叔家住了一個多月,精神很好,有說有笑,或許,她想家了,想小時候那些快樂地時光,想看看自己地兄弟姐妹,也想跟過去做個道別,或許,她走時,是微笑的。只是我,再也沒有人叫我乳名,愛叫的那個人,早去了另一個世界。
戊戌年二月